看著波特走出指揮室去甲板上監督姑娘們的航線工作，塞西麗坐在自己的躺椅上用手指輕輕觸碰著右臂，閉上眼睛的時候還是有種自己又回到了那個魔術工坊的感覺。

手臂上的傷口的確是愈合得不錯。但是那些殘存下來的劃痕這輩子或許也消退不掉。

不，應該說，這些東西原本就是不能消去的。為了就是永久停留在自己的手臂上而重覆刻下的東西又怎麽可能會被隨便消去呢？

如果說真的消去的話，或許自己的生命也到了盡頭。

因為「身上的魔術回路多到讓人驚恐」這種理由被那個魔術師買下，然後伴隨著自己的是日覆一日的研究，試驗，以及——

不斷在清醒狀況下的解剖，梳理，和刻印。

她在這裏不是人，只是一個用於實驗的材料，每一絲肌肉紋理，每一處血液流向全部被那個魔術師規劃完全。

先是右臂，再是左臂，最後是雙腿——曾經在那個地方的日子，回想起來就讓塞西麗覺得自己的四肢依舊在隱隱作痛。

然而當她在今天順暢地運用這些曾經代表著痛苦的東西的時候，卻有一種從未感覺到的暢快。

過去那些黑暗中的痛苦，後來馬克西教給她的東西，自己在藍海研究出來的成果，一切都在那一刻得到了回應。

就像是到最後不管如何，「愛」終究還是跨越了恨意也取代了仇怨，這些傷痕所代表的東西已經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悄然改變。

不再是恨意，也不再是苦痛，而變成了一種能夠讓自己更加堅定的回憶。

睜開眼睛拿出電話蟲，塞西麗格外隨意地撥了一個號碼，在聽到對面的聲音之後很是自在地開口：“香克斯，前兩天我和鷹眼打了一架，感覺挺不錯。”

“嗯，我看到報道了，你贏了。”

“我承認稍微有那麽點投機取巧，和你們之間打的那場不能比。”

塞西麗和香克斯通話順帶感受了一下聲望的前進方向，梳理自身魔力回路的時候指尖輕輕顫動了一下，格外有些無奈地擡起了頭：“聲望，調整航向，別偷聽。你們幾個把註意力放在海路上，這兒是新世界，走歪了都沒發現？”

電話蟲的對面安靜了那麽一瞬，塞西麗能夠感覺香克斯似乎和自己遇到了同一種情況：“怎麽，你那邊也走歪了？”

“嘛，這個時候就不要在意了。不過是有人想要過來旁聽，被我趕出去了而已。”

聽到這個塞西麗沒忍住笑了起來，感受到對面和自己一樣的無奈之後用手指繞了一下電話線：“那今天先到這裏，我們要去下一個島了。”

“下一個麽。”

手中拿著從好友處得到的塞西麗生命紙，香克斯看著紙張移動的方向露出了一個微笑：“那路上小心。”

生命紙一點一點朝著自己的方向移動，電話蟲重新歸為沈寂，紅發把生命紙重新放回了胸口，很是隨意地擡起了頭，看著偷聽的幾個船員沒忍住發了牢騷：“說起來貝克曼，這裏很冷啊。”

“嗯？”

“沒什麽，雖然這裏有些景色不錯，但實在是太冷了吧。”

是您自己選的島，給我丟黑鍋？貝克曼翻了個白眼咬了根雪茄，只覺得自己這個副船長真是勞心勞力還不討好。

“新世界這麽大，居然還能在第二個島上相逢，還真是緣分麽？嗯，就當是緣分好了。”

就算要重逢，這麽快的速度也似乎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至於鷹眼與王下七武海這種事情——

“船長，塞西麗船長她拒絕了王下七武海喲。”

“在她這個立場，聰明一點都會這麽選。”

咬著自己的雪茄，本?貝克曼的聲音裏多了一點笑：“也是。那我容再多嘴一句，船長你有想好怎麽說你的手了麽？”

“這個的話……”

香克斯咳嗽了一聲，真的要說的話，他也沒想好。

“塞西麗船長是不會責怪路飛的，但是如果她生氣了，您就是……咳……”

雖然說貝克曼對女性的心理並不特別了解。可是考慮到至今為止塞西麗還不知道也沒主動問香克斯手臂的事情，貝克曼覺得她應該是猜到了什麽。

這兩個人之間的情況他們紅發海賊團也不反對，甚至說是樂見其成：“所以怎麽辦，船長？”

“等她到了就知道了。”

伸手拿出塞西麗扔給他的酒壺，晃蕩了一下香克斯才發現裏面的酒似乎已經沒有了：“貝克曼，再幫我裝一點。”

“您自己動手。這個冬島還真冷，剛拿出來的酒都能立刻結冰，快趕上青雉的果實了吧？”

新世界的島嶼和航路和偉大航道的前半段完全是不同的類型，讓聲望和海倫娜以及幾位掌控方向的艦娘哪怕開了三分鐘小差，船只的朝向瞬間就開始扭曲了起來。

為了穩住航道，塞西麗披著外套走上甲板，通過自己對洋流和魚類的判斷來定位方向。沒一會兒塞西麗抽了抽嘴角，格外覺得無奈。

新世界的魚類格外彪悍，海流的方向更是讓人無從判斷，磁力和各種各樣的風浪讓這群魚……

“連魚都能喊臟話的世界，我果然還是太天真了。”

沒過一會空中的水汽開始逐漸增多，寒風吹來的時候塞西麗下意識地抓了一把旁邊的人穩住自己的腳步，略微晃悠了一下差點因為一個驚浪直接坐在了甲板上。

“塞西！”

“不好意思，島風，波特。”

看著旁邊兩個扶住自己的小姑娘，塞西麗感覺到小腿連帶著膝蓋瞬間襲來的疼痛感以及酸意，從內部發出的刺痛感幾乎讓她倒下，連站穩都困難。

“船長，您真的沒問題麽！”

“嘶，沒問題。”

索性直接坐在甲板上，塞西麗抱著自己的兩條腿苦笑了一聲：“就是感覺越來越冷了。”

“聲望竈姐，快把塞西送回去，這裏太冷了！”

“島風去拿羊毛毯，波特去開火爐，還有熱水！”

一把被聲望公主抱起來的時候塞西麗也沒制止她，只能無奈地舉起了手表示自己無礙：“剛才突然沖擊了一下而已，沒關系的。”

“怎麽可能沒有關系，您還是在指揮室留著吧。”

把塞西麗放在了她的軟椅上之後聲望接過島風遞過來的羊毛毯，緊緊地裹住了塞西麗的雙腿。

波特站在一邊將壁爐點開，看著塞西麗的表情充滿了擔憂：“現在天氣突然開始冷下來，並且開始有雨水了。”

“發現了，船長你怎麽就選了這條路。”聲望看了一眼伸手緊緊抓著膝蓋的塞西麗，對帶著醫藥箱的女竈神多了幾分哀求的神色：“竈姐，船長她沒事吧？”

“關於這個，對不起聲望，我沒辦法解決。這次船長的痛感格外兇猛不僅僅是因為水汽的關系，還有之前使用魔術的原因。

畢竟船長膝蓋以上刻印是殘缺的，魔力匯集到膝蓋處無法釋放和回歸，直接導致她的膝蓋承受了太多壓力。

要治的話除非和曾經一樣活生生地用刀子割開再刻上剩下的一半……以前那麽多年藍海的各位教授們都沒下決心，更不用說我了。”

從醫藥箱裏面拿出了兩片止痛片直接塞進了塞西麗的嘴巴，女竈神示意旁邊的人讓開：“雖然之前船長已經梳理了她的魔力，但是終究……目標的島嶼似乎也是屬於冰天雪地的天氣，在這種情況下濕冷對於船長而言最難熬。”

“那還真是雪上加霜。”

聲望沒忍住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就算要最快速度離開也需要至少半天的時間存滿記錄，船長選的這個島嶼，還真是她的克星。”

“最近一段路有極大的可能越來越冷，大家也要做好防範工作。另外船長，之後您就不要出門好好休息，連續的陰冷天氣會讓您難受的。”

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塞西麗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同時手死死地抓住自己的膝蓋：“你們去忙，不用管我。註意航向，別和之前一樣走得東倒西歪的。”

“可是……”

“聲望，放自新大陸第四樂章，快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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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微擡了擡眼皮，塞西麗重新合上了眼睛開始假寐：“我沒事，聲望幫我放個唱片，我歇一會兒。波特你先出去玩雪吧，聲望想陪著我就陪著。”

“嗯我知道，塞西要好好休息。”

波特和島風兩個小姑娘率先行了一禮退出了指揮室，女竈神整理完自己醫藥箱之後對著聲望點了點頭，看著她放完唱片坐在塞西麗身邊用手幫忙捂著她膝蓋的樣子嘆了口氣，退出去的時候合上了門。

壯麗而又帶著如同咆哮一般的前奏回蕩在整個指揮室中，聲望毫不猶豫加快了自己本體前進的速度，以31.5節的最高航速前往被稱為冬島的島嶼，在甲板上飄落第一朵雪花的時候感受到了塞西麗平穩下來的呼吸。

她不再是像要轉移疼痛般緊握聲望的手，輕輕地放著的樣子上看上去分外有種安寧的感覺。

自新大陸的第四樂章已經不知道重覆了多少遍，被拉上了窗簾的指揮室連外面的光線都看不到，放在桌子上的煤油燈雖然是亮著的，黃色的光線卻格外構造出了一種在夜晚的感覺。

慢慢擡起塞西麗的手蓋在她自己的膝蓋上，聲望輕輕地走到門外拉開了一條縫隙結果直接被吹了一臉雪花，被外面凜冽的寒風凍得下意識打了個顫。

迅速閃身出去之後關上房門以免裏面的熱量發散，秘書艦小姐擡起頭看著不遠處的港口，發現在這個被隆冬籠罩的島嶼邊上似乎已經有了一艘海賊船。

船上飄揚的海賊旗交叉的並非兩根骨頭，而是兩把紅色刀柄的刀。骷髏的左眼處畫著三條傷疤，讓不少艦娘們直接松了口氣。

幸好是香克斯，如果不是的話怕不是又要打起來。而且就算打起來也才一艘船，轟都不夠她們每個人來一下。

“原來大家是這個反應麽？”

“考慮到還有魚?雷導?彈飛機這類武器，不患寡而患不均啊聲望。”

波特伸手遞給聲望一件大衣，本來這些姑娘們也並不在意寒冷和炎熱，就是到了這個世界之後仿佛是多了點限制，四季冷暖稍微開始也對她們有了點小影響：“塞西現在怎麽樣，看你出來是睡著了麽？”

“嗯，睡著了。等到指針存滿了記錄我們就走，不管怎麽樣，至少要先找個稍微暖和點的地方讓船長過的舒服一點。”

緩慢地停泊在了這個貌似無人的港口，海倫娜和波特率先走下了船，對著因為不能離開本體太遠的聲望點了點頭：“聲望，照顧好船長。”

“放心吧，接好，你們的熱可可忘拿了。”

擡手甩下幾個保溫瓶，聲望對著陸續下船的姑娘們揮了揮手：“如果遇到當地居民的話大家著重問一下有沒有關於保暖或者治療土方，波特你收集一下，回來記得交給竈姐。”

“知道啦大管家，我們先去咯。”

看著大家走遠的背影，聲望收回手之後略轉了個方向，看著眼前的男人瞇了瞇眼睛：“香克斯先生，你什麽時候上來的？”

“你剛剛說治療的手段，是什麽？”

眼前的紅發男人很是嚴肅，表情認真同樣還帶著一點怒氣讓聲望沒忍住轉過身背靠船舷，第一次很想和自己的船長一樣點一支煙：“香克斯先生你不是猜到了麽？船長的病根是在她小時候就落下的。這個也不特別，畢竟在我們的世界連島嶼都幾乎是人造島嶼，很多人都有風濕的癥狀。只不過船長因為一些原因，更加嚴重一些。”

“因為一些原因，是什麽原因？”

“我不能告訴你。不要這麽看我，身為她的秘書艦以及明面上的誓約之人，有很多事情我是不能說的。”

擡頭看著灰暗的天空，聲望能夠感覺到雪花落在自己臉頰上融化的質感，沒幾秒鐘雪水慢慢蒸發，然後又落下了第二朵：“我在船長十八歲，上任港區指揮官的第一天遇到她之後就一直都是她的秘書艦。七年來同僚不斷增多，走過的海洋也越來越寬廣，和她日夜相處讓我們知道了很多東西。但是船長之前十八年的真正經歷只有波特沒有簽下保密協議，因此也只有她能告訴您。”

“我會把波特叫回來的，船長的話現在在指揮室。如果香克斯先生您想要去看她的話，請輕一點。船長在這個時候一向很艱難，好不容易才入睡，就請讓她在睡眠中度過那些悲傷的疼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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